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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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机嗡鸣声惊醒切开的啤酒瓶有灰烬螺旋状升起
这是所谓的星期一沿冬青丛走进绿罗网覆灭的遗迹
塑料品躯体积聚毁坏的公厕里排泄物凝结的气息
女人停滞的身影从蓝色铁皮围墙的某处裂隙隐去
这是被烟屑冻住的七个冬天
这是清退的季节
一支灯熄灭棚户区最后光线
一首歌唱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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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Only Ashes Left
0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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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白褪尽指纹识别打开街面如期下班
阴囊缩紧冷空气从北部平原入侵阳台
这是北京覆灭前最后的一夜
色情电影浸透在床单等待
结局到来
西式公园中年队列逆时针作周期旋转
街口残有几摊焚烧祭奠品的黢黑遗骸
这是北京覆灭前最后的一夜
卡车汽笛集会在郊外等待
结局到来
没有晨报明天无处费解的论断
没有新兴标语牌当破晓将现
只剩烟屑
在眼睫扩散
而结局几近到来当探照灯窜起天际线
将凌晨四点醉鬼不绝的呼喊拆作遗言
这是北京覆灭前最后的一夜
灾难以城中心一次决定开端
网吧青年在通宵枪击中睡去
显示器里清晨的幻觉
像毒气在扩散
向他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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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The Breakwater Announces
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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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防波堤宣布：立即溃决
警诫的鱼群移近黑夜
人行道被翻开
人行道被切断
公园吹响清场的音乐
警诫的声音继续警诫
溃决的堤面继续溃决
啤酒瓶被填塞
啤酒瓶被点燃
围栏的遗骸散作几片
还有一些绿化带
烧焦的冬青几近冷却
玻璃钢雕像被残害
履带的延伸在街面重现
（二）
年轻人走回租住的地方。凌晨五点，街上电灯还没有全灭，
事件结束了不长时间。灰青色天空铺满窗户，塑料糊味从防盗网
渗进来。几公里外，一群人在追击另一群。发动机的闷响跟行进
队列歌曲，混成一片、不绝如缕。他离开阳台，走进房间。打火
机被擦亮，熏黑的易拉罐里冒出烟来。他的视线聚集在墙缝积灰
处，随后移开。鞋底碾灭烟蒂，点起另外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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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Allocation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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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干分配给人群通过强国学习测验
人群分配给会议举手一段集体表决
会议分配给三月几列警队监视大街
三月分配给当晚楼道门外一次木然
穿过天桥走进小区按下门禁
一天没有意外
当晚分配给烟屑咳出几块青色痰液
烟屑分配给喉管梗住一声公然冒犯
喉管分配给刀片喊出一句就地切断
刀片分配给脑干割开泥浆四下泛滥
穿过天桥走进小区按下门禁
一天没有意外
然后扎进电梯然后离开楼群然后掏出手机向下刷新几遍
点上烟然后向左转弯然后钻去地铁然后重返地面然后
穿过天桥走进小区按下门禁
回到房间
解开裤腰带
小便后睡去
一天没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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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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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出租房间在下午四点半
瘫痪的阳光跟脚手架混成一片
游窜在安定门外消灭几根香烟
扎进了地铁环线去随便哪一站
过期的挂历悬吊在建筑横截面
穆斯林餐厅被施工队切开一半
钻机和电焊迸溅飞屑睁不开眼
待酒精耗尽再折返公开的黑夜
橘皮色街灯掩映一次低语
宣传栏的玻璃
投下半身肖像不灭的阴影
再贴一个世纪
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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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Separated Photos
0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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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们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元月。春节将近了，街面冷清；偶
有些闲人经过，又很快隐没进文化宫密集的烧烤浓烟。光线在拐
进岔路后愈发恶劣——我们几经分辨，也看不清黑颗粒遮蔽下那
里尚未荒废的运河景观。
（相簿随视线翻过。世纪末的脚步声虚构着移动）
于是我们沿着河边走，炸开的红色突然从几百米外的市中心
径直涌来。无数花灯一并通电，仿佛是招呼我们过去送命的巨型
灭蚊器。一切都被奇异地打亮在河面上，一切都卷进了一场有惊
叫与火焰的节日表演。
在我们停步的公园后门处，是七十年代失效防空洞改造成的
录像厅。无从考证它是何时被砖块砌死，地下深处却仍有武打片
的枪击声。元月以商场仿真雨林里的一次道别戛然而止。照片被
收起，我们重返未来。
红光中的全都不复存在。
（二）
1
水泥封闭的沿街一千辆车驶过
晚高峰溢出地面后
几滩人的污水
开始翻涌2
去健身器械仿作
一种运动
搭上南去公交后座开出七公里的
一种生活
3
微光公园
刷下外套的皮屑
长椅被休憩老人侵占
过期的雕塑随时开裂
4
一些摊开星座运势的指南
另一些放弃了对话
并且用书本引燃香烟
5
渐隐的北京暮色
受损的树叶
发愣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再次
行使肺的职责
6
暂住街区流窜而过的野狗
看见醉汉经过车门
划出一米多远的伤口
7发酵积雨
低劣烟丝的黑雾
一同渗入活动板房裂缝
试图造成一次短路
8
低头行走
裹紧大衣后行走
直到皮肤在来电后
散发出脱水的干裂声
9
冬季午夜急刹住的电瓶车
广播喇叭伪装成的石头重复
萨克斯的吹奏
10
折返河沿
折返十二号建筑
折返自如友家房间中无尽更迭的信息瀑布
11
老练青年
发色奇异的青年
头脑被酒精跟美术学院
依次毁几下的青年
12
混在门外一面喝一面闲谈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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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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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将到来
一串皮鞋碾过水泥板地面
碾碎树叶
可以听见
卷帘门掀开
香蕉水飞溅的气味开始流窜
他的宣判可以听见：
“崩溃会在四点钟到来
崩溃会在下午四点到来
可以听见”
他行将到来
一只手伸出灯芯绒外套口袋
撕开静脉
暴露了电线
他嘴角裂开
脱节的声带随下颌划落跟腱
还有宣判可以听见：
“二十几岁青春已交待
二十几岁青春已经交待
可以听见”二十七八岁的青春已经交待，被墨迹和失败涂满笔记本空
白一页，呆立在高频音箱规训的景观湖对岸，你听见鞋跟砸地
面的鱼群行将到来——
（终归是）
行将到来
崩溃行将到来
宣判行将到来
一次清算
行将到来
逆变器被打开
电极刺进湖面
在天黑前被一次震颤
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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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The Basement Alba
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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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坐在城市中数到七个年头
结膜定时充血，龋齿
依次疼痛
油锅呲裂声从公共厨房
渗进八九平米空房间季付的流放地
听见下垂在淋浴蒸汽的躯体向
混合精液跟肥皂水的地砖宣告——
明天就变老
钻进衬衫就变老
扎紧皮带就变老
灭掉香烟就变老
空坐在城市中数到七个年头
两千五百零几天，疼痛
依次翻涌
等待星期天的积云轰响歌曲
等待一场巨型酸雨将楼群取缔
等待被吓坏的人群逃离公共座椅
蹲进厕所隔断看见黑色字迹宣告——
明天就变老
钻进衬衫就变老扎紧皮带就变老
灭掉香烟就变老
直到窗外炸开市民在街心花园搅混的声音
用嘶喊、用爱犬和皮鞭抽击空气
还是会有，还是会有
不具名的恨意跟奇怪的电话号码
再次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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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Passenger on the Eve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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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车宿醉着，音乐渐落在白灯中
地下室明灭，陌生人
再次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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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
Theorem
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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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一次崩溃
相信一次封闭
相信新兴的街区
相信地产中介
相信强降雨有安定的时期
相信一次宣判
相信公立医院 A4 开的恐惧
相信节庆音乐
相信工地围栏印制的虚拟风景
白炽灯的房间
电视画面更替
碎玻璃敲落墙顶
布告的龟裂声
三次响起
真正失望的消息
相信恐龙复活在自然博物馆聚乙烯的白垩纪
相信街道招贴宣告的定理持续至末日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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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Waltz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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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在广场闲逛，盘算着怎么打发剩余的夏天。早些时
候刚下过雨，街上有摩托啸聚成群。他们踏过浸水的宣传页，
电流声骤然响起，传来一个北方口音：“宵禁结束了。卡车和
侵略者已经撤离，老人们就快完蛋……”欢呼旋即淹没了扬声
器之后的话语。三个人不见了。他们的交谈消失在地下通道入
口，消失在夏夜剩余的黑暗中。电影本该从这里走进结局，本
该有亮起的灯带和漫长的片尾曲。坐在地砖的人们两两跳起舞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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